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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6 部分(2 / 2)

秀兰正犹豫着,突然感觉脖子上一阵冰凉,用手一摸,软绵绵的一只胳膊,象软体动物似的搭在她肩上。秀兰说你是谁?那个声音说我是你的孩子呀!我好不容易投胎转世,却被你狠心地打掉了,这辈子只能做孤魂野鬼,没法子再转世了!秀兰说你不是我的孩子,我的孩子怎么会是这个样子?——那声音沙哑干枯,象是一百岁的老人,但身躯却真的是未足月的婴儿,趴在她的肩膀上象羽毛一样轻盈……秀兰说孩子我对不起你,我不该那样做呀!但是我没有办发,没有办法呀,孩子!现在你姐姐也死了,我们又成一家人了,今后不再分开,好吗?


秀兰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也听不见,因为声音都被空气吸走了!她急得满头大汗,歇斯底里地呼喊着,但发不出任何声音……


七十一(3)j飞蛋打


一股更大的沙尘卷了过来,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,天地一片昏暗……


隐隐约约地,秀兰听到了茂生的声音:“——秀兰!秀兰!你快醒醒!”声音夹着哭腔,是那样的悲切。


“秀兰呀,你赶快醒醒呀!你要有个三长两短,茂生还怎么活呀!”是柳城明婆姨的声音。


秀兰的鼻子上c着银针,身上的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,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。


茂生抱着她放声痛哭!


茂生没让秀兰到太平间去,自己在里面大哭了一场。


贝贝的样子很平静,感觉象睡着了,茂生相信她还能醒来,挥着两只小手喊他爸爸。


“……爸爸上班回来了,爸爸很辛苦,妈妈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等你回来哩!爸爸吃饭吧!”


茂生应了一声,贝贝步履蹒跚地跑了过来,茂生展开双臂一下子把她就举过了头顶,然后放在自己的脖子上。


“亲一下。”他骄傲地说。


孩子亲了一下他的脸颊,涎水弄了一脸,茂生很高兴。


“还有这边。”他指着自己的另半边脸。


孩子又亲了一下。


“还有眼睛,还有鼻子……”一种幸福的感觉溢变全身,茂生的要求也越来越高。


“行啦行啦!赶快吃饭吧!fù_nǚ 俩一见面就疯,看把你能的!”秀兰笑嘻嘻地把孩子抱走了,塞给茂生一个馒头,要他吃饭。


“解箩箩,溜面面。


舅舅来,吃啥饭?


吃麦面,打j蛋,


第119节


j蛋黄,扔过墙。


——几颗麦?


——两颗麦!


倒在碾子上没人推;


公j推,母j簸,


j娃跟着拾麦颗。


猫做饭,狗拢火,


老鼠在炕上捏窝窝。


j上案,蹬打盆,


怪贝贝的女婿不是人……”


这是fù_nǚ 俩最爱玩的游戏:手拉着手,腿瞪着腿,随着歌谣前后移动。每当这时,孩子就会笑得喘不过气来。


“——爸爸,贝贝今天没有哭,也没惹妈妈生气,妈妈说贝贝是好孩子!”


“嗯,我们贝贝本来就是好孩子嘛!”茂生说。


“爸爸,贝贝会唱歌了,我给你唱吧:小燕子,穿花衣,年年春天来这里!我问燕子为啥来?燕子说,这里的春天最美丽!”


冬天马上就会过去,燕子还会再来,可是可爱的小贝贝却永远不会再醒来了!


……


“爸爸不要回去了,贝贝很听话,贝贝不要洋娃娃了,你能在医院留下来陪我吗?”手术后,贝贝见到爸爸买的洋娃娃,高兴得手舞足蹈。茂生紧紧地抱住她,说爸爸先回去打扫房间,你跟妈妈随后就回来,然后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!


孩子咯咯咯地笑了,笑声很灿烂!


泪水止不住又流了下来,成串地滴在孩子冰冷的脸上。


笑声没有了,随着门外瑟瑟的寒风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
茂生把孩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,那手象石头一样冰凉,一股寒流直刺骨间,浑身都起了疙瘩。


他吃了一惊,冥冥中,仿佛有一股力量牵着他腾空而起,血轰轰地涌了上来,孩子的笑声变成了凄厉的呐喊,向着一个看不见的高度逃遁而去……


回到厂里后秀兰就病倒了。女工们纷纷前来探望,劝她想开一些,过上两年,说不定自己就会养一个。


想起在医院做掉的那个孩子,秀兰更是伤心得肝肠寸断。


这真是j飞蛋打一场空呀!


——告诉茂生吧!自己不能再瞒他了。如果茂生生气,狠狠地打她一顿,心里也许会好受一些。


——不能告诉他!事已至此,再让他伤心绝望,那不是要他的命吗!?


所有的苦难就让自己一个人来忍吧!茂生一辈子善良,上苍有眼,一定会赐予他们孩子的。


茂生回来后就得了一种怪病:不能见水或冰凉的东西,一见水浑身感觉就像爬满了毛毛虫一样痒痒,身上起了很多的风刺,红肿一片,越挠越痒,痒得人心都缩成一团了。


不能开冰箱,一开就痒;不能用水龙头上的水,一用就痒;同事开玩笑向他泼水,他大发雷霆,把人家吓了一跳——平日里脾气很好的他,怎么变得如此暴躁?


茂生也不知道。后来去了医院检查,也没查出病来。


这种病一直折磨了他半年,直到有机会去省城出差,茂生去省医院检查,情况一切还是正常。医生问他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?建议他去作精神理疗。理疗医生详细询问了他的情况,拿了一块冰让他把手放在上面。茂生看见冰浑身就开始不舒服,哪敢用手去摸?医生坚持她的意见。为了治病,茂生只好闭上眼睛把手放在冰块上,一股透骨的冰凉让他打了个寒颤,一种曾经的感觉使他想起了那天在天平间的情景……过了一会,身上居然不痒了!


看来心病还得心来医呀。


茂生的病就那样好了。


七十一(4)终于有房住了


秀兰在家里躺了半个月,最后起来了。人瘦了一圈,象大病了一场。茂生把孩子用过的东西都烧了,唯一留下的是孩子最喜欢的那个米老鼠,在医院也一直带着。秀兰看见它似乎就像看见了贝贝,眼泪止不住就流下来了。


工艺厂的外面有一个建行营业所。


建行缩编机制,效益不太好的营业所要不撤掉,要不就让别人代管。这个营业所主要对工艺厂业务联系,所以建行与厂里商量后,决定他们出一部分工资,让工艺厂的工人暂时代理。


建行营业所是一座独立的小院,里面有一栋二层的小楼。小楼约建于七十年代末,显得很陈旧了。一楼为营业厅,二楼是员工宿舍,有四间房子。由于厂级领导基本上都有房子了,厂里集资修建的房子马上也要竣工,茂生因为给孩子看病没钱投资,郝书记于是决定由主管财务的科长住两间,茂生住两间。


茂生从此结束了两年的租房生活。


一种幸福的感觉溢遍全身,很长一段时间,他们没有再为房子的事情发愁。


然而令他们发愁的事情还是有的。


先是老家不断来人,来了吃饭倒是小事,晚上住宿就成问题了。


建行营业部的小楼因为建得早,每间房子只有十二平米,一间做卧室,一间做厨房,还是很拥挤。秀兰说原来住牛毡房的时候就一间房,感觉也住下了。现在两间房子还没处放东西。看来我们的家当不少呀!他们做了一张硬板床,一套沙发和书柜,房子里已经放不下了。


建行楼不漏雨,但上面的楼板很薄,一晒就透,夏天比牛毡房还热,跟蒸笼似的,后半夜才能入睡。冬天奇冷无比,生了火炉也不管用,家里晚上结冰,水缸都冻破了。


还有就是这个地方没水,吃水要去几百米的地方去吊。那里有一口水井,每天早晨都会有许多人排队等候。


老家人频繁走动,只要上榆城办事,想办法也得找到茂生,他无法拒绝。


自从孩子死后,茂生回老家的次数少了。一来麦田全部成了果园,不用再回去收麦子了,二来回去的麻烦事太多,他感觉很累。


首先是回家就得走亲戚。走亲戚就得买东西,少了还不行,因为你是出去的人,跟农村人不一样。大包小包一大堆,到各家跟调盐似的,感觉一点点。他们非常在意你来带的东西。有一次茂生去茂霞家,由于没给孩子买衣服,二姐当时就伤心得哭了起来。这也难怪,村里有在外面干事的亲戚,大家互相攀比,女人们在一起拉话最津津乐道的就是这些。茂霞是个争气的人,给大家说他的弟弟茂生在工艺厂当厂长,把事情干起来了。邻居孩子的舅舅给孩子买了件连衣裙,邻居媳妇就拿来炫耀,茂霞说等我茂生回来,买的衣服肯定比你娃他舅的好!结果茂生回来只带了副食和烟酒,让茂霞的脸没地方搁了……


茂生以前有贝贝跟着回来,心里还能安慰一些,现在孩子没了,那种感觉是其他人无法想象的。尽管大家非常热情,但话言话语里多少有一些怜悯的味道,让茂生心里很不舒服。红星带着他的三个孩子过来,说有人想出高价收养他的孩子,他不给。人活着就为了娃,没娃还有啥意思?茂生如果想要,他一分钱不要。茂生冷笑了一声,说你还是看谁出的价钱高给谁吧,我没钱,养活不起!母亲于是乘机作思想工作,想让他把茂强的孩子收养了,茂强还可以再生一个。茂生说我谁的孩子也不要,这辈子就我和秀兰两个人过!


第120节


过年了,孩子的压岁钱也不能少。这几年更是水涨船高,大家的条件好了,要求就高了。农村人给孩子压岁钱最少也在拾元以上,茂生是公家人,出手不能太寒碜。过年回家,礼品是不能少的。除了烟酒还有副食,最头疼的是小孩的食品,在超市里算计着买,手推车里已经装不下;还有j鸭鱼虾等等,最后回去的时候只好雇车,因为要带的东西实在太多……


然而这还不是他们不回家的主要理由,最头疼的是回去后村里人叫他去吃饭。茂生回去后每天早晨天还没有亮,院子里便已经守候了好几个人排队叫他,茂生不能拒绝,拒绝了他们就说你看不起他们,母亲也尽量让茂生都去,说“人过留名,雁过留声”,有人叫你吃饭说明你人缘好!


然而这顿饭可是好吃难消化,他们叫茂生吃饭都是有目地的——给他们在城里办事或给孩子安排工作!


九十年代末期,农村的情况好多了,但是大多数人还是不愿意让孩子在农村呆,一辈子没出息。思来想去,村里在外面当官的就茂生一人,不找他找谁?何况他也是没考上学混出去的,成了村里大多数没考上学孩子的榜样。


农家的饭菜一般都很简单,无非是一些j蛋、白菜、猪r什么的,除了豆腐外茂生几乎很少吃,他们会用劣质的酒把他灌醉,让他躺上一天。事情办成了,下次回去他们还会叫他,否则见了跟不认识一样扭头就走。


这些孩子到厂后男孩一般都被安排在模型或注浆车间,女孩子和秀兰一样学修坯。有一段时间厂里扩大生产,需要临时工,茂生从老家介绍了十几个人过来。这些人因为跟茂生是老乡,所以在车间不服从分配,不好好干活,有的成天找茂生换工种,闹得满厂风雨,他们根本不知道给他争面子。厂务会上,老吕说茂生太过分了,介绍来的人一个比一个牛,车间主任管不了,都介绍到生产科了,再这样下去,生产都无法正常,工人的意见很大。


茂生说你告诉车间主任,谁不服从安排就停下来,让他卷铺盖走人。


这些人回去后便抱怨茂生不照顾他,家里人于是对茂生也有意见,下次茂生回来,看见了跟不认识似的。


听母亲说,还有好多人在等茂生回来吃饭,经常问他什么时候回来。母亲说她已经答应了人家许多事情了,要茂生今年一定要回来过年。


七十二(1) 苛税猛于虎


苹果在经历了最初的高c,大面积种植生产后,价格由原来的每斤两元多下降到每斤几角还卖不掉,农林特产税却一分未降,按原来的每斤两元多标准收。许多果农秋季卖完苹果还不够交特产税。


乡上每年会在春季的时候派技术员来地里测产,评估多少全凭他一句话。有门路的十亩地测了三万斤;没门路的三亩地就能测五万斤——三万和五万之间可不是个小数目,多一万斤就意味着要多交几千元的税!于是人们纷纷托关系,找门路。刚开始的时候给技术员说句话就管用,后来不行了,天王老子来了没钱也是白说话,测产的技术员跟当年烟站的收烟员一样炙手可热,比乡长还牛。


特产税是按果农实际收入的30%收取,苹果刚开始的时候曾卖过每斤三元的价格,八0左右的每斤也能卖两块七八,乡上于是就按两块七角钱的标准收取。几年后,苹果价格已经下降到几角钱,最好的九0以上的套袋苹果也卖不到两元钱,但是特产税还是按照原来的标准收取,很不合理。大家于是纷纷上访,北塬乡是县上的税利大户,全县有多少人靠苹果吃饭?县长也知道收税不合理,可是如果按一元钱实际标准收取,每年会减少上千万元的收入,这是县财政无法接受的事实。


赵磊当然也明白这些,但是他还得硬着头皮往上收税。


苹果种植有几个很关键的环节,必须把握好,否则这一年便没多少收成。


首先是冬灌,即用茅粪灌溉。如果没有充分的养料,苹果便长不大,上不了等级。灌溉的时候要刮腐烂,否则第二年树枝就枯了。树枝枯萎的原因不外乎两种:一种是老鼠咬根,一种是树身腐烂。


其次是修剪和环切,修剪不好,环切不好都会影响产量,甚至关系到以后的收成。修剪苹果要有技术,同样的剪刀下面剪出的产量大不相同,一些手艺好的技术员每年的这个时候最受欢迎,多少人在家里排队等候,去了好烟好酒好招待,每天拿的工资也不少。


接下来是疏花蔬果,太稀影响产量,太稠长不大,跟茂强第一年承包果园一样,尽是小苹果。疏花蔬果后就开始打药,药要打的及时,否则苹果就会生虫子,一个也卖不掉,因此这个环节也很关键。打药后大家便开始套袋,每个苹果上都要套,等快要摘的时候再把袋子去掉,苹果一见阳光,几天就变成了粉红色,冰洁玉润,果面非常干净。没套袋的苹果受自然环境的影响,果面斑点较多,价格自然也上不去。


以上几点是果农可以把握的环节,还有一些是他们无法把握的,那就是天灾。天灾年年都有,只不过受害的程度不同罢了。


最害怕的是冻花冻果。清明前后,果树刚刚座果,一场寒流就把它们全部变成了黑色,几天后果树下便黑黑的一层——那可是果农一年的全部希望呀!遇到这种情况,后期管理再好也没用,树上没货呀!


其次害怕的就是冰雹。


黄土高原的雨量集中在夏季,尤其集中在七、八两月,雨季比较短促,干燥少雨的时候比较长。由于降雨多集中在夏季,在夏季降水量出现暴雨的机会又相对比较多,而伴随暴雨又常有冰雹出现,所以夏季多雨、多冰雹是黄土高原的一个气候特色。急骤的暴雨往往造成山洪暴发和水土的大量流失,强列的冰雹又往往毁坏大片庄稼。


冰雹象石头一样铺天盖地砸了下来,房上的瓦都被打坏了,果树叶子落了一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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