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,从没有一刻,他有如此强烈的感觉,不肯错过得到幸福的机会。他缓慢却坚定的道:
“因为我若不把话说出来,可能永远失却说这话的机会。青璇是否准备迁离幽谷?”
石青璇娇躯剧震,粉脸血色尽褪,终别转娇体面向他,语调出奇的平静,道:“你
怎能猜到的?”
徐子陵伸手抓着她两边香肩,深深望进她清澈明媚的双目内,道:“那是一种没法
解释的直觉,因为青璇怕再见到我,更怕见到石之轩。”
石青璇一阵颤抖,似是茫然不晓得徐子陵正抓着她一对香肩,只想逃避他炽热的目
光,喃喃自语般道:“石之轩?徐子陵?”
徐子陵心头涌起无法抑压的爱怜,不忍她,凑到她脸庞数寸近处、柔声道:“不
要想他,只想我们间的事。为何要避开我?”
石青璇深吸一口气,回复少许平静之色,仰起俏脸往他瞧来道:“当人家求求你好
吗?不要再问。噢!你抓得人家好痛哩!”
徐子陵心中一阵痛楚。
他怎舍得用力过猛抓痛她,石青璇的“你抓得人家很痛”实是语带双关,以带点哀
求的语气求他放过自己,让她继续过独身的生活。这句话当然是大有情意,所以显得这
么无力抗拒他的进迫。
事实上打从开始石青璇从没掩饰自已对徐子陵的好感和情意。这形成她芳心内的矛
盾和挣扎,表现出来的是对徐子陵若即若离。她的处境颇为微妙,一天不迁离出生的幽
林小谷,一天她不能割断与人世间各种纠缠不清的恩怨。她告诉徐子陵小谷的位置时,
早起了离开小谷,另迁他处之心,只有这样,她才可过真正避世隐居的生活。
不过她尚有未了心愿,就是藏在谷内的《不死印卷》和岳山的遗憾。这两件事都间
接直接的由徐子陵为她完成,可是造化弄人,她却另增徐子陵这阻她避世的心障,所以
有请他“勿迫人太甚”之语。
徐子陵终于来到小谷,兼之大明尊教来犯,使她痛下决心离开这令她没法忘记过去
的伤心地。刚才的箫曲由悲泣逐渐提升至轻灵飘逸的意境,正代表她从痛苦解脱出来的
意愿。
现在是他争取她的最后机会,假如他轻轻错过,会变成永远的遗憾。
徐子陵不但没有放手,反抓得更紧,深深望进她的眸子里,坚决摇头道:“徐子陵
是不会放手的,除非石青璇告诉他要躲到那里去。”
石青璇露出心力交瘁的神色,娇体乏力,若徐子陵松开双手,肯定她要掉往水里去。
在水瀑水流丰富多姿的天然乐章下,石青璇凄然道:“你不怕我随便来骗你吗?”
徐子陵又怜又爱,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去探访她神圣不可侵犯的香唇,柔声道:“你
是不会骗我的,对吗?”
石青璇软弱的垂下豪首,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:“你早晓得那地方。唉!你这冤家,
人家给你害惨哩!”
一股热血直冲脑门,使他浑体发麻,无以名之狂喜涌上心头,惹的心儿狂跳不停。
石青璇说的是耶帝庙附近的破蔽石屋,当年徐子陵初遇石青璇,离开蝠d时她把他
带到那处,让他看到她隔廉梳妆的动人美景。那该是只有他们两人晓得的隐居秘处。
石青璇从幽林小谷迁到那里去,不但对徐子陵余情未了,且隐含试探的昧儿。
只有徐子陵在不惜天涯海角去寻找的情况下,才会不错过这相逢的地方。
石青璇一对玉掌无力地按上他宽广的胸膛,徐子陵始惊觉自己正把她拉往怀内去,
石青璇却是试图抗拒。
他低头瞧去,石青璇仰起俏脸,秀眉轻皱,神情却静如止水,轻轻道:“我说的或
者是真的,又或是假的。在水瀑源口的密树后有一天然dx,可通往山内另一秘处,那
才是青璇真正起居的地方。鲁大师正因看中这谷中之谷,放在筑房建舍,本打算作他终
老避世之用,其后晓得娘怀了人家后,才把小谷赠与娘。谷中之谷另有出山之法,现在
青璇会从那处离开。子陵万勿说话,乖乖给人家闭上眼睛,青璇不晓得将来会是如何,
但定不会忘记此刻。”
徐子陵知道若自己还要她,定会给她看轻,至乎惹起她的反感,他终是洒脱逍遥
的人物,今趟的“力争”是例外中的例外,洒然微笑,松开双手,闭上眼睛。
石青璇凑近在他唇上蜻蜓点水的轻轻一吻,飘身离去。
寇仲一边把大军开往东海,另一方面把杨公卿和他的部队秘密由水路连夜运来,经
过十多天的忙碌,杨公卿把jūn_duì 安顿在预先建设于梁都附近的秘密营寨后,与麻常到梁
都来见寇仲,同时带来郑州失陷的坏消息。
在内堂,麻常道:“王世充兵败如山倒,一个城接一个城的向李世绩投降。管州郭
庆投降,早令虎牢东线各城人心惶惶,王玄应那兔崽子竟不战而退,摆明怯战,遂予李
世绩移师进荣阳的机会,荣阳守将魏陆岂肯为王世充作无谓牺牲,他的投降谁都不能
怪他。”
寇仲心中苦笑,王世充和王玄应两父子的胆量该是一个模子塑造出来的。前者在慈
涧未分胜负而退,犬父犬子,王玄应比乃爹更进一步,未战已退,等若把城池逐个送赠
李世绩。
杨公卿道:“凑巧王世充派张志往荣阳意图调其军增援虎牢,被魏陆生擒交给李世
绩,并献计李世绩,说张志乃王世充指定传递他手令的人,对王世充非常熟悉,只要能
说服张志伪造王世充手令,送往郑州,命郑州守将王要汉和张慈宝放弃郑州,回师虎牢,
即可伏师路上,一举歼敌。”
麻常接口道:“张志果然就范,王要汉接信后没有起疑,却想到路上定遭李世绩截
击,更想到虎牢难保,遂决意投降。先斩杀对王世充忠心耿耿的张慈宝,再开门降唐。
现在虎牢东面军事重镇全失,虎牢变成一座孤城,王玄应肯定守不了多久。”
杨公卿皱眉道:“虎牢失守在即,李世民将直接攻打洛阳,少帅有甚么应付的方
法?”
麻常神色凝重的道:“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,唐军东来之前我们没有人想过李世民
竟能在两个月的短时间内把洛阳完全孤立。”
寇仲领他们到会议室,室内中间放置一张坚实的长方形大木桌,桌面有座以黏土制
成的半立体模型,以大运河贯流其中,运河旁以大小方块代表城池或县镇,山川林原一
目了然。
寇仲微笑道:“这是从窦建德处偷师学来的,他是工匠出身,手艺超群,我当然没
他那么本事。我探测,陈老谋绘图,再由匠人负责动手制作模型。”
杨公卿和麻常惊奇得你眼望我眼,想不到寇仲有这么细心谨慎的一面。
寇仲在立体地势图前示意分析道:“通济渠南行直达淮水,若我们的船队从梁都出
发,沿通济渠顺流而下,用的是飞轮船,一晚功夫便可入淮。假若再顺淮水东行,可经
通运河南下直达江都,在这样的情况下,李子通防守关键的两座城池将是锺离和高邮。
李子通深悉这种情况,所以特别在此两城布重兵驻水师,防我们突袭江都。若我们入淮
后往西攻锺离,高邮的敌人立可来援;若我们东下攻高邮,情况更糟,因锺离和江都可
从南北两方夹击我们,所以锺离、高邮和江都,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铁三角。”
杨公卿和麻常点头同意,因锺离位于通济渠和淮水交汇处之西,像看门口的狗儿般
瞧着通往高邮和江都的通运河,所以不顾锺离直取高邮,与自杀没有甚么分别,而高邮
位于往江都的必经之路,于是锺离与高邮能互相呼应,形成江都北面最具战略性的防御。
麻常道:“若从海路入长江突袭江都又如何?”
寇仲道:“这更不可行,江都位于长江北岸,对岸是另一军事重镇延陵,大小两城
唇齿相依,不论我们的突袭如何成功,延陵的李军渡江来援,我们腹背受敌,只有挨打
的份儿。到锺离、高邮的人手从水道迅速来援,我们恐怕没有人能逃回海上去。”
杨公卿头痛的道:“照眼前的形势,我们必须先取锺离,后图高邮,始有机会威胁
江都的李子通,锺离有多少军力。”
寇仲淡淡道:“守军连水师约在三万至四万人间,主帅是左孝友,乃李子通旗下首
席大将,可见李子通对锺离的重视。”
麻常咋舌道:“我们那有攻下锺离的能力?”
寇仲微笑道:“所以我们必须用计,只要骗得李子通以为我们会从海路逃往海南岛,
派兵分从运河和海路夹攻,我们便有机会乘虚而入,先下锺离。”接着把计划说出,又
告诉两人海南岛已入宋缺之手。
杨公卿叹道:“说到用兵之奇,天下无人可过少帅,若我是李子通,大有可能中
计。”
麻常道:“李子通到现在有甚么反应呢?”
寇仲欣然道:“据探子回报,李子通正把高邮的水师调往锺离,另外则在江都集结
水师船队,又徵用民船。最妙是他并不晓得你们秘密潜来,更不知道二十八艘飞轮船的
存在。现在我出入非常小心,离开少帅府必戴上面具,全心全意等李子通来攻,我可包
保左孝友的锺离军来得去不得。当李子通另一支大军仍在大海挡风浪时,我们挥军高邮,
站稳阵脚后再取江都,那时仍在苦攻洛阳的李世民只有乾瞪眼的份儿。江都既是我寇仲
的,沈法兴只能在灭亡和投降两项上选择其一,哈!”
杨公卿和麻常均感事有可为,精神大振。
此时虚行之神色凝重的来报,桂锡良和幸容求见。
寇仲讶道:“他们怎会认为我还在梁都?”
虚行之摇头道:“照我瞧他们纯是试试看,要否我回绝他们,说少帅已到东海去?”
寇仲信心十足道:“他们是我儿时认识的朋友,不会有问题,我在内堂见他们。”
虚行之欲言又止,终于领命去了。
寇仲向杨、麻两人道:“我先去看他们有甚么事,回来再和两位研究行事的细节。”
踏出会议室的大门,寇仲想起虚行之刚才的神情,显是反对他去见桂、幸两人,怕
泄露他仍在梁都的军事秘密。
桂锡良和幸容会否出卖自己?
寇仲哑然失笑,摇头把这可笑的念头挥走,先不计大家的交情,只从李子通捧邵令
周一事的利害关系,两人便该站在他的一方——
扫描者:jommy、阿贤、bb
由卧虎居校正排版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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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卷 第五章 兵不厌诈
大唐双龙传 。。 经典文学(卷51)
第五章兵不厌诈——
徐子陵在侯希白安排下,乘船下三峡离开巴蜀。他觉得愈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愈明智,
解晖和四族的争执,既不到他管更非他所能管。
他在九江离船,策万里斑沿东北行,穿越大片原野的往彭梁方向前进,他的心神逐
渐晋入井中月的境界,当万里斑吃草休息时,他便静坐练功。十多天来灵台空明一片,
不但没有想寇仲,亦没有想石青璇或师妃暄。在不知不觉的修行中,过往出生入死累积
回来的经验,终跨向收成的时刻,尤其在察敌一项上,幽谷小溪内的顿悟令他开拓出从
未梦想过武道上的疆域。
这天他渡过淮水,沿北岸往东行进,只要抵达运河,可沿运河北上,直趋梁都。
此时日已西沉,天色逐渐暗黑,天上飞鸟归林,大地刮起寒风,隐有秋尽冬来之意。
徐子陵心中一片澄明,万里斑蹄声起落,穿过一片柏树林后,山路往上延展,右方淮水
东流,气势雄浑。
忽然心生警觉,徐子陵忙策马避进旁边树林深处。
火把光由远而近,一队人马由山上冲将下来,约有二十多人之众,转眼远去。
徐子陵从他们的服饰认出是李子通的手下,心忖此处地近锺离,乃李子通重兵驻之
处,有人巡逻守卫,是理所当然的事,并不奇怪。
正要离开,蹄声又在敌人消没处响起,那队巡兵掉头疾驰回来,不由心中暗栗。
那队李军来到他藏身处的密林外,带头的领队一声令下,二十多人勒马停下,中三
人把手上火把高举,往林内照来。
徐子陵身藏处在火光之外,不虞敌人发觉。
那领队了两句粗话,咕哝道:“明明听到蹄声,却不见有人,真是活见鬼。”
另一人道:“听说在昼夜交替时出现的鬼最凶猛,千万不要遇上这类恶鬼。”
徐子陵心中大讶,听对方的话,这区域肯定在李军的严密监视下,所以设有专人施
展地听法,以免被人入侵而一无所觉。
他们是否有甚么见不得光的事在附近某处进行,又是否与寇仲有关系?想到这里好
奇心大起,跃下马背,攀上树顶追着敌骑潜去。
寇仲在进入内堂前,终被虚行之截着,后者道:“少帅请告诉他们,你今晚动身赴
东海。”
寇仲拍拍他肩头,笑道:“我明白的!”
跨过门槛,坐在厅心圆桌旁的桂锡良和幸容忙起立相迎。
寇仲哈哈笑道:“你两个真本事,竟晓得我留在这里没有到东海去。”
桂锡良笑道:“寇仲从来就是死不认输的人,若有人说你不战而逃,我桂锡良第一
个不相信。”
寇仲招呼两人重新入座,道:“有甚么好消息带来给兄弟?”
幸容收敛笑容,叹道:“我们上趟离开后,心中很不舒服,难道真个白白看着你坐
以待毙?别人不清楚你的性情,我们做兄弟的岂会不知道。”
桂锡良道:“所以当你的少帅军往东海推进的消息传来,我们肯定你既非要从海路
进攻江都,因为那与自寻死路毫无分别;亦非想逃返南方,因不合你的个性。故必是另
有图谋,所以立即赶来,看看可在甚么地方能帮得上忙。”
寇仲色变道:“你们既可猜到,岂非李子通也有猜到的可能?”
幸容道:“放心吧!我们怎同李子通,我们是看着你由毛头小子长大成人的。”
寇仲哑然失笑道:“对!李子通是胆小鬼,胆小鬼当然认为其他人也像他贪生怕
死。”
桂锡良凑近道:“你是否想引李子通来攻,设伏杀他一个落花流水,可是据传你真
的把梁都的大军抽空调往东海,你凭甚么迎击李子通的大军?”
寇仲心中涌起不舒服的感觉,在争霸战中,即使桂锡良和幸容全力助他,也起不上
甚么作用。可是若他们变成敌人,却肯定会对他构成极大的威胁,因为两人太了解他的
性格,比之香玉山对他的认识更深入。但这念头只是一闪即逝,因对这两位儿时的友件,
他一直是绝对信任。
不过无论他如何信任两人,仍不会透露杨公卿五千精锐的存在,微笑道:“你们关
心我,我当然感激,只是眼前胜负未分,你们不宜卷入我和李子通的斗争内,待形势分
明后,再劳烦两位老哥说服帮内其他兄弟,助我夺取江都,如何?”
桂锡良瞥幸容一眼,点头道:“好吧!就此一言为定。”
徐子陵扑往树林边缘的大树之顶,眼前豁然开朗,竟是一个开敞的大湖,与淮水相
连,停泊着近百艘战船,却只有数十盏挂在船桅上的风灯以作照明,风灯上还有密封的
罩子,使灯光不会映上天空,透出鬼祟神秘的味儿。
以百计的工匠和战士正忙得团团转,将以稻草作成的假人安装到船上去,再给假人
穿上军服,在黑夜隔远瞧去,以徐子陵的眼力,亦难辨真假。
工作已接近完成阶段,两艘船离开停泊处,驶离河湾,开进淮水。
徐子陵感到整条脊骨凉浸浸的,眼前看到的肯定是李子通对付寇仲的大y谋,自己
现在即使全速催策万里斑以人马如一之术赶往梁都,由于山峦阻隔,怎都快不过对方由
运河北上。可是他再无别的选择,只好迅速退走。
“咯!咯!咯!”
寇仲从噩梦惊醒过来,一额冷汗的从床上坐起,应道:“谁?”
洛其飞的声音在门外道:“是其飞,有急事报上少帅。”
寇仲取起外衣披上,想起刚才的噩梦仍犹有余悸,他梦到被敌人重重围困,手下大
将逐一身亡,最后他抱着的却是宋玉致冰冷的身体,陷进沼泽中。唉!幸好只是一个梦。
他与洛其飞在寝室小厅坐下说话,洛其飞道:“刚接到消息,锺离水师在入黑后倾
巢而出,最后北上运河,若途中没有停留,可于明天入黑后任何一刻抵达。船上满载兵
员,其中数艘吃水极深。”
寇仲的脑筋仍不太清醒,问道:“现在是甚么时候?”
洛其飞道:“刚过三更,离天明尚有两个时辰。”
寇仲沉吟道:“你‘最后北上运河’的‘最后’是甚么意思?”
洛其飞答道:“自黄昏开始,泊在锺离城外约九十艘战船陆续开出,逆淮水西行,
到戌时头,战船又从淮水开回来,乌灯黑火的直达淮水和运河交汇处,转入运河往我们
的方向逆流驶来,我先后接到三份飞鸽传书,知事情紧急,所以立即禀上少师。”
寇仲道:“江都方面有没有动静?”
洛其飞摇头道:“还在结集兵力,战船增至近百艘,却仍是按兵不动。”
寇仲清醒了点,道:“你的情报工夫做得很好,他娘的,李子通上当哩!”
洛其飞道:“锺离来攻的水师,以每船平均载三百人计,兵力在三万人间,船上该
备有攻城的器械,若突然来袭,确可攻我们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