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她柔软的纤手握着,黑炽心中突然漾起一股异样的感受。
家里——她用的言语让他感觉他们好像是一对夫妻,一对结婚很久了、感情也十分融洽的夫妻。
饭桌上,她温柔地为他盛饭、盛汤、挟菜。
他看着她,如果能一生有她相陪,那会是件美好的事,他不由得这么想。
“为什么这样看我?”她扬起笑意。
上帝!此刻她对他是真心真意,并非为着秦芷商的复仇大计,然而黑炽会懂吗?当有一天,他发现她的真面目,恐怕他会以偏概全,不会原谅她的。
他禁不住将她拉到怀里,深深堵住了她的唇,他要把她留在身边,永远留在身边。
他知道他已经背弃了对褚黑蝎的誓言,他会万劫不复,而他也只好孤注一掷了,谁让他爱上了她,让她把心给偷去了呢!
日子在瞬间丰富了起来,变得精采,起了变化,虽然风平浪静,但却有着平凡的幸福。
黑炽从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会那么甜美,现在的他,全心全意地在方舞身上了。
白天,他们相偕游玩,由黑炽亲自驾车,他总是一手扶着驾驶盘,一手与她十指交缠,去任何方舞都想去的地方。
夜晚,他们缠绵床榻,他不停地爱她,在她美丽的胴体烙下无数他的印记,在她唇齿间留下他的气味。
一切都美好极了。
“小舞,我爱你!”他吻遍她每一寸他所熟悉的玉肤,他甚至认真的考虑要给她一个名分。
毕竟他已经快三十了,他可以拥有一个家庭,也有那种能力,然而在他心中的结是——
褚黑蝎。
他不能忘却褚黑蝎的养育之恩,每当他与方舞耳鬓厮磨之际,他总是会想起褚黑蝎自小到大对他的教诲。
如果褚黑蝎知道他现在如此深恋一个女人,完全将他的话抛诸脑后,那么后果绝对不堪设想。
“我也爱你!炽!”方舞在他身下承受他爱的雨露,只有他可以滋润她的心。
她知道黑炽爱她,然而他的矛盾也全落在她的眼底了。
黑炽这一生最敬重的人是褚黑蝎,而褚黑蝎对他的训诫便是不能爱女人,现在他违反了这项训诫,褚黑蝎想必不会放过他。
“你真的爱我吗?”他亲吮着她美丽的颈子,喃喃问道。
面对爱,他总有几分不确定,也没有安全感,因为他从未曾爱过人,所以才会如此患得患失。
“炽,我可以对天发誓,我真的爱你!”她说的都是真心话。“如果我背叛你,我将五马分尸而死!”
她的心在流泪、在没血,她真的会被五马分尸,因为她正在背叛他,背叛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。
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。
她将会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个处女,他再也不要别人了,只要她,只要有她在身边就够了。她狂乱了,她的脸颊显出淡淡的玫瑰色,唇际则发出醉人的娇喘声。
“我爱你……”
激情过后,他紧搂住她,像要将她嵌在身体里去似的,他的手指缠绕着她一绺发丝,表达了对她的眷恋。
“炽。”被他抱得好紧好紧,几乎快不能呼吸了。
他抱着她,然后将脸埋进她的肩窝。“我愿意用一切来交换这幸福……”他轻喃着。
她心疼满溢的抚着他浓密的发,手指微微抖动,这泄漏了她的不安与感情。
她知道他在挣扎,如果不是为了她,他就不必如此痛苦。他爱她,但他又不能背弃褚黑蝎,难怪他愁眉不展。
她的恐惧感逐渐加重,如果能够重新再选择一次,她不会答应秦芷商的,她愿意用死来向黑炽赎罪。
原谅我吧,黑炽!她在心中沉痛地喊。
第八章
方舞再度来到玫瑰酒店时,已不是昔日红牌陪酒小姐的身分,她陪着黑炽而来,身着一袭美丽的晚装,气势仿如黑蝎盟未来的女主人;他们待会儿还要去天母的俱乐部出席一个舞会呢!
贵姐笑咪咪地递给她一杯红葡萄酒,她们在开放的前场坐着闲聊,黑炽在里头开会,大概三十分钟后就可以走。
“小舞,我就知道你可以令炽少爷倾心,果然吧,我看他对你好得很。”贵姐由衷的替她感到高兴。
方舞露出一抹笑容。“黑炽确实对我很好。”
前两天,他还送了她一只钻戒,虽然他没有开口向她求婚,但她知道他的心意就够了。
“你们——”贵姐顿了顿,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旁边,这才压低声音问。“你们有没有结婚的打算?”
“结婚?”方舞一怔,随即笑了,她拨了拨头发。“我还没想以那么远,我们也不曾商量过这个问题。”
贵姐立刻显现出一丝担心来。“我要提醒你,炽少爷是不能结婚的,你最好不要对婚姻抱太大希望,因为褚老帮主不会让他的义子们结婚,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方舞淡淡地回答,心虚的潜意识作祟下,她一口饮尽杯里的红色y体。
如果她对黑炽没有存在任何目的,那么她或许会因为这个不合理的要示而对他翻脸。
但,她背负着为秦芷商复仇的私心而来,对于黑炽不能结婚这件事,她半丝怨言都没有,相反,也只有她可心深刻了解他为可不能结婚的理由。
“你知道就好。”贵姐松了口气。“我想除了不能给你名分之外,炽少爷什么都可以给你,你可要好好把握呵!”
贵姐与她闲聊了十几分钟,包厢里的小姐有摆不平的客人,叫了招待小弟来请她,她这枝辣姜才亲自出马去了。
方舞又向吧台要了杯红葡萄酒,她独自坐饮。
黑炽开完会了吧?待会儿他们要去参加“深水帮”二帮主千金的订婚酒会,人家亲自送帖子来,他们若迟到了就不好……
“小舞!”一声杂着惊讶与欣喜的叫声传到方舞耳里。
她身体一僵,来不及否认与回避,甯维毅已经冲到她面前了。
“小舞!真的是你!”甯维毅欣喜若狂。“你怎么会在台湾?我找你找了好久,没想到你会在这里!”
如果不是他刚好到台湾来开会,而他那些生意上的朋友又执意来酒家谈生意的话,他就不会碰到他朝思暮想的方舞了。
自从方舞告诉他要到北欧旅行,一失踪就是四个多月没有消息,他遍寻不着她,连她出入境北欧的资料都没有,真是急死了。
方舞的表情几乎凝结,她万万想不到会在台北碰见甯维毅。“我——”
她该找个什么理由搪塞甯维毅好呢?他们这副久别重逢的画面已经引起旁人的注意了,黑炽说不定很快就会出来,她得快点摆脱他才行。
“你不是和秦小姐去北欧了吗?”甯维毅有一肚子疑问。“可是,我上礼拜还在一项慈善活动里看到秦小姐来做捐款嘉宾,这是怎么回事?”
她清了清喉咙,强迫自己镇定下一下。“维毅,大概是你看错了,我和秦姨是临时决定来台湾探亲的,所以不可能出现在伦敦。”
表面上故作镇定,实则她冷汗直冒,当初离开伦敦时,她并没有和秦芷商串供,秦芷商也不知道在她的世界里还有甯维毅这号人物,因此她现在才会如此狼狈的站在他面前无话可说。
“怎么会呢?”甯维毅摇头。“秦小姐这么有名,我不可能看错,小舞,事有蹊跷,你告诉我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“没错,我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!”黑炽冷然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扬起,充满了森冷残酷的意味。
方舞的脸刷地变白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,黑炽已经站在她身后。
老天!她但愿现在可以立即死掉,立即死掉!
“小舞,这位是——”甯维毅根本不晓得现在是什么情况,他只觉得气氛很不对劲,很僵而已。
“我……”她不敢看黑炽,她知道他有多愤怒。
“小舞!”甯维毅终于意识到他好像做错了。
“跟我来!”黑炽拉起她,他将她带离场子,带进他的私人办公室。
“砰”的一声,黑炽将门给甩上,甩门声诉说了他的不满、怒火,他冷冷的黑眸直盯住她。
“说,这是怎么回事!”看来,他是被这女人给耍了。
方舞踉跄地往后退,他浑身要着火的气息叫人胆怯,他会杀了她!他一定会杀了她!
“其实……我不是有心要骗你的。”她根本不知该从何解释,而他冷然的抬着下巴,也摆明了根本不想听她的解释。
他半眯起眼睛。“方舞,你究竟是什么来历?”
适才与她在场外相认的男子是谁?而那名男子口中的秦小姐、方舞口中的秦姨又是何方人物?
“相信我,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。”她苦涩地说。
若非秦芷商的复仇计划,她这一生不会结识黑炽,她在伦敦,他在台湾,根本是毫无交集。
“不要跟我打哑谜!”他吼着。
他恨她那张脸、恨她的伪善、恨她欺骗他的感情,因为他已初步认定,她根本就不是什么赌鬼的女儿。
也就是说,他上当了!他傻得上当了。
她抬起下巴,决定面对她铸下的错,她迎视着他濒临爆发边缘的面容。“我可以告诉你一切,说完你不必赶我,我自己会走。”
于是她将一切都告诉了黑炽,其中最重要的是褚黑蝎与白清荷、秦芷商之间的爱怨情仇,但她却没有提秦芷商对她父母及她的恩情,她认为提不提这个已经无所谓了。
“所以,为了那个姓秦的女人,你甘心来伤害我?打击我?”
此时,在他的脑海里,时空已经完全紊乱了,他认为她是先结识他,而后才受命来对付他的。
“是的。”方舞的脸色一黯,事已至此,发她只有承认,反正他已经不听她说了,她百口莫辩。
黑炽闭了闭眼再睁开,他双手紧握成拳。
贱人!枉费还曾想背叛他的义父带她去天涯海角,看来他是高估了他自己,他忘了他义父的训诫,女人都是无情狠心的东西!
他,再也不会忘记这个了。
刹那间,黑炽气急攻心,举起手来,狠狠甩了方舞两巴掌。
“黑炽……”扶着脸颊,那两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,一瞬间,天旋地转。
“你滚!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这个下贱的女人。”他朝她大吼,并且如风般的打开大门。
泪,流进心里,方舞挺直背脊,她站起身,在黑炽如炬目光的监视下,一步一步离开他的视线。
结束了,一切都结束了!
带着一身风雨飘摇的软弱,方舞回到阳明山秦芷商的住宅。
“小舞姐!”来开门的朱墨儿见着脸色苍白的她,简直吓坏了。“卿卿,快来帮忙!”
研卿奔出来之时,方舞正好昏倒在朱墨儿的怀里。
“老天!这是怎么回事?”研卿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。
两人合力将方舞扶进屋内,朱墨儿立即帮她换了件干净的衣服,又放了冰枕在她头上。
“方舞姐在发烧。”朱墨儿担忧地说。
现在正逢台湾雨季,天气又湿又闷,稍不注意就会染上风寒,更何况刚才方舞来的时候不还下着小雨,她没披外套,连把伞都没打,难怪会感冒发浇了。
“她的脸颊红肿,这点不像发烧的症状。”研卿很有科学精神地说。
闻言,朱墨儿赶忙又去扭了条热毛巾来为方舞敷脸消肿。“不知道小舞姐被谁给欺负了?你看她,整个人好憔悴。”
这个问题是研卿所无法回答的。
就这样,两人直守到天亮,方舞这才悠悠转醒。
“小舞姐,你醒啦!真是太好了。”朱墨儿将熬好的稀饭端过来,上面还有预备的退烧药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方舞自言自语,神情恍惚。
朱墨儿扶她坐起。“来,吃点稀饭,待会儿再把药吃了,喝些开水你就会舒服一点。”
方舞没有抗拒,她将一碗稀饭全数吃了,又乖乖地吞了药片,最后还灌了两大杯温开水。
这令她想起了上次她发烧的时候,黑炽时常来陪她的情形,他也总是要钟点女佣熬稀饭给她吃,担心她又要吃药但又吃不下东西,黑炽……
朱墨儿看着她。“小舞姐,究竟是怎么了?你不是在黑炽那儿过得好好的吗,怎么会……”
“墨儿,拿电话给我好吗?”方舞打断了朱墨儿的询问,将话题一转。
她现在最怕被问的话就是“究竟怎么了”,她无法解释她究竟怎么了,因为一切的计划都失策了。秦芷商很聪明,她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,而她的计划也应该要成功才对。
可是,人算不如天算,秦芷商再怎么会算,也算不出她方舞居然会爱上黑炽,以至于让这场偷心游戏变得扑逆迷离。
电话接通后,她清了清喉咙。“秦姨。”
“小舞。”秦芷商何等精明,隐隐约约之间,她已听出方舞的声音不对劲。“有事吗?”
“秦姨,黑炽发现我真正身分了。”方舞让自己的唇舌重复这个令她伤心的讯息。“他知道我接近他是有目的的。”
一旁的朱墨儿闻言,惊诧地瞪大了眼睛。“小舞姐——”原来是如此,难怪方舞如此怪异了。
秦芷商的讶异不亚于朱墨儿,除此之外,她还多了计划失败的烦躁,她皱起眉头,直截了当的责备道:“小舞,你也太不小心了。”
方舞咬着唇。“对不起,秦姨。”
“现在道歉也无事无补。”秦芷商思索了二秒,她简捷有力地说。“即使任务已经失败,你也没必要留在台湾。你立刻回来,让墨儿和卿卿执行下一步。”
其实,方舞这样也算成功了一半,黑炽既已爱上方舞,无论如何他都已经背叛了褚黑蝎。
依她的计划,原本是要让方舞甩黑炽的,现在黑炽自己发现了,他赶走了方舞,虽然过程不甚完美,不过,黑炽此刻的痛苦正是她秦芷商想要的,想必褚黑蝎也正在为他的义子心疼吧!
“是的,秦姨。”方舞将电话挂掉,面对的是朱墨儿的关切与疑惑。“墨儿,我想休息一下,晚上再叫我起来好吗?”
如此软弱的要求,朱墨儿也只有答应,她没有再追究。
看方舞的样子,她不仅身理上生病,连心理上,恐怕也病了,而且病得不轻。这病,没药可医,要医,还要心药才能医哩。
方舞离去之后黑炽开始夜夜藉酒烧愁,但无奈酒入愁肠愁更愁,每过一天对他来说,都是一种煎熬。
他不知道方舞去了哪里,他也毋须探究,对这样城府深藏的一个女子,他根本没必要留恋。
是的,没有必要留恋。
没想到,他第一次付出真心就遭受到摧毁,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听褚黑蝎的训诫,他偏偏违反了褚黑蝎对他的期望,去贪恋一个女人,去要一个女人对他也交出真心……
“炽少爷,您不能再喝啦!”银荷酒廊的银姐端着酒过来,嘴里一边嚷嚷着劝黑炽。
“少嗦!”他夺过银姐手中的酒,又是一仰而尽。
“哎呀,再这样喝下去,这怎么得了哦……”银姐向自己坐在吧台的女儿西娃使了个眼色,要她过来。
西娃会意,立即飞也似的朝黑炽奔过去。
“炽少爷,您要喝,就让西娃陪您喝好了,你们尽兴啊!”银姐说完,摇着柳腰美臀走了,将机会留给苦恋不已的西娃。
西娃心疼的看着黑炽,哦!她最爱的一个男人,他怎么会把他自己弄得这样狼狈?太叫她心痛了。
自从与黑炽上过床之后,她一直无法忘记那种甜美,她想再尝试一次,但,黑炽太无情,他根本就不记得还有她这号人物。
“炽少爷!”西娃热情地唤了声,她娇媚的手臂缠了上去。
“滚!”黑炽大吼,随便什么生物靠近他都好,就中唯有女人不行,现在他最讨厌的,就是女人!
“炽少爷……”西娃的脸色一阵青、一阵白,黑炽居然这样对她?幸而已经打烊拉下铁门,否则她可要丢脸死了。
“滚下去。”一个深沉的、苍老沙哑的声音在西娃耳旁响起,那声音干涩无比,但自有一股威严。
西娃讨了个没趣,她撇撇唇走了,懒得理这突然冒出来的老头子是何方神圣。
“知道了吧,孩子,这就是女人。”褚黑蝎冷笑,他的冷笑总是透着一股叫人不寒而栗。
“义父……”黑炽怔然。
褚黑蝎会来找他,那么代表义父什么都知道了。
褚黑蝎缓缓走向黑炽走近。“炽,听好,女人都是下贱的、绝情的、无情的,你毋须痛苦,更毋须留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