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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1 部分(2 / 2)

“当然不是了,”白析皓微笑道:“咱们在哪,你先猜猜。”


他转过身,亲自兑了热水,伺候萧墨存梳洗,又将一件雪狐皮大裘披在他身上,笑道:“如何,可曾觉着这是何处?”


这船舱内室布置得美轮美奂,与墨存在那陋巷静养的卧房一般无二。白析皓素来鄙夷华贵富丽,却于细节处最是讲究舒适干净,他心知萧墨存出身皇族,皇帝与沈慕锐皆恨不得将天下最名贵的东西堆他眼前,讨他欢心,却不知道,最好最出名的东西,却未必是最舒服合适的东西。白析皓留神揣摩,早摸透了萧墨存的心思,大到居所陈设,小到一针一线,俱是那等外表看起来不张扬,却精细到骨子里的东西。萧墨存虽不言语,可却也会精神松弛,脸上笑靥颇有增多,与环境安全舒适,也有一定关系。他此刻脸上现出淡淡笑容,凝神打量四周,道:“莫不是,在船上?”


白析皓颔首道:“正是,墨存还未好好坐过船吧?”


萧墨存点点头,眼睛中有些神采,道:“扶我过去看看。”


白析皓摇头笑道:“不忙,先用了早饭,这船是咱们买下的,爱呆多久,就呆多久,你先吃了东西,服了药再说。”


萧墨存闻言,脸上掠过一丝难得一见的沮丧,白析皓心下不忍,柔声哄道:“外面虽说日头好,可江风不是闹着玩的,你想再添病,喝个十天半月的苦药?”


萧墨存无奈地同意,道:“那便早些用饭吧。”


白析皓一阵好笑,何尝想过,那坊间流传得多奢华骄纵的晋阳公子,只因为坐个船,便高兴成这样。他心下暗叹,这么些年,只怕也未必有人,真的留意他喜欢什么,他自己于朝堂江湖的缝隙间挣扎求生,殚精竭虑,马不停蹄,哪里顾得上心中所欲。他怜惜地摸了下萧墨存的头,拍手命外头候着的人呈上膳食来。


只听珠帘一声轻响,小宝儿提了食盒,欢天喜地地走了进来,一进门便嚷道:“主子主子,您可算起来了,我才刚瞧见好大的鸟,会捕鱼呢。”


他话音未落,瞥见白析皓,忙收了声音,怯怯地道:“白,白神医。”


萧墨存却朝他伸出手,微微笑道:“可还看了什么,都跟我说说。”


小宝儿咬唇笑了起来,不好意思地凑上去,将食盒揭了,端出里面白析皓为萧墨存调配的药膳并诸种小菜,腼腆地道:“也,也没什么,就是好宽的江,好多船。”


萧墨存瞧了眼白析皓,对小宝儿温言道:“很多船吗?可有二层的楼船?”


小宝儿毕竟是小孩子心性,立即眉飞色舞起来,开心地点头道:“有啊,原来船也有二层的呀,好大,就如高楼在眼前移动一般,主子,您不知道,那船……”


萧墨存一面吃着,一面听小宝儿清脆的童音唠唠叨叨地跟他描述见到什么,不时问上一两个问题。白析皓在一旁早已不耐,可萧墨存对这小太监宠爱得紧,断不能当着他的面呵斥这小奴才。再者若不是这小家伙忠心耿耿,自己也无法寻回墨存,因而对他,心里有所感激,便也由着他磕磕绊绊地唠叨下去。只是这孩子言辞笨拙,用的词语来来回回就那几样,听得白析皓厌烦不已,只不知萧墨存哪来那么好的耐性听那孩子说话,又认认真真做了回答。他走了会神,再听那二人的话,却已经转到船舶进水排水的装置上,萧墨存拿手在桌上稍微画着,仔细讲给那孩子听。


白析皓听得只想抓一把揪住小宝儿扔出去,这等天工物理,便是一般人也难以明白,这孩子一脸呆相,瞧着便知是一头雾水。他禁不住轻咳一声,提醒道:“墨存,你不是想瞧瞧外头的景致么?”


萧墨存一愣,道:“可不是,倒给忘了。”


小宝儿这么多天下来,也总算有点机灵劲,忙道:“主子,您回头再给我讲吧,船下厨娘婶子还要让我看着怎么弄今日的饭呢。”


萧墨存奇道:“烹调之事,你懂什么?”


白析皓微笑道:“他得我亲授,已懂了不少药膳烹制之理,让他去看着也放心。”


萧墨存欣慰地微微一笑,道:“这么说,小宝儿越来越能干了?甚好,你就去吧。”


小宝儿乖巧地点头,收拾好桌子,再行礼离开。萧墨存带笑凝视着他离去的小身影,良久不语。白析皓轻轻揽过他,在他耳边叹了口气道:“墨存,有时候,我真恨不得自己是小宝儿。”


萧墨存好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,道:“白神医,几时如此自轻自贱,竟羡慕那样一个孩子?”


白析皓咬牙道:“你从未曾这般凝望过我。”


萧墨存一呆,低声道:“那孩子身世凄苦……”


“我难道就容易吗?”白析皓不知真的,脱口而出,随即自觉失言,忙缓了口气解释道:“墨存,我别无他意,就是觉着,几时你能那般待我就好了。”


萧墨存转过头,深深地看着他,慢慢地道:“我曾经,也这么看过你。”他浅浅一笑,道:“去岁冬日,我被厉昆仑等押着送回京,路上,曾遇到过你。”


白析皓惊诧地道:“遇到过?为何我一无所知?”


萧墨存淡淡地道:“我那时惶惶如丧家之犬,自顾不暇,且身边俱是大内高手,如何与你相遇?不过,我曾在闹市之中,马车之上,远远地瞧见你。”


白析皓忽而想起一事,道:“这么说,我当时在客栈之内,曾经赠药给厉昆仑,其实,是给你?”


“正是。”萧墨存点点头,道:“若不是那两颗药,我早就一命归西。”


“厉昆仑这王八蛋,竟然骗我!”白析皓拍案而起,骂道:“早知如此,我就不那么客气……”


“他也是皇命在身,须怪不得。”萧墨存拉着他的手,微微一笑,道:“这事如今说了,不是为着你去寻厉昆仑的麻烦,而是想让你知晓,有过那么一刻,我也曾凝望过你的背影。”


白析皓目光转柔,坐下来问:“真的?”


“真的。”萧墨存颔首,正色道:“谢谢你。当时若不是见你那一面,我只怕会丧心病狂,乱朝纲,引祸乱,将天启朝弄得不可收拾。”


白析皓愣了一下,笑得傻里傻气,一把将萧墨存拥入怀中,声音略有些颤抖,又问道:“真的?”


“真的。”萧墨存微笑道。


“我,我好欢喜……”白析皓眼眶有些微湿,结结巴巴地道:“你,你莫要哄我……”


萧墨存呆了呆,将双手放上他的背,轻声道:“真的,不哄你。”


“墨存,我……”


他话音未落,却听得船轰隆一声,似乎靠了岸,远处一阵凄厉的哭号喊叫传来,纵是大白天听了,也令人毛骨悚然。


下部 第章


两人闻声俱是一愣,随即那哭号声再度响起,嘶声裂肺一般,夹杂着尖叫,哀嚎,听得人只觉一股寒气自脊梁骨爬了上去,浑身冒出j皮疙瘩。萧墨存身子一颤,白析皓拍着他的后背柔声抚慰道:“莫怕啊,莫怕,我在此。”


萧墨存点点头,勉强笑了笑,道:“到底,怎么回事?”


白析皓眉毛一拧,道:“你在此等等,我去看看。”


萧墨存却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袖。


白析皓见他眼中惊惧不定,知这些俱是那梦魇心病留下的后遗症,他俯身看进萧墨存的眼睛,微笑道:“莫怕,什么事也不会有。乖乖在这等我,好不好?”


他目光温暖而坚定,萧墨存只觉心头初定,深吸了一口气,道:“好。”


白析皓转身离去,那岸上的凄厉哭喊仍然一声一声,不绝于耳,直吵得人心烦意乱。他目光一寒,纵身跃到甲板之上,见船上诸多船工杂役,均出来翘首观望岸上,间或指指点点,交头接耳。白析皓见此状心里微怒,喝道:“为何无端停船在此?邬智雄呢?”


众人一见他,面面相觑,心底都有些畏惧这位喜怒不定的主子,他这么一问,即刻有人叫道:“邬老大,邬老大,白爷叫您呢。”


那邬智雄便是这船的船老大,此人本为永定河上的水盗,那一年得罪仇家,全身十七八处大x道被人拿钢针狠狠钉上,痛得他死去活来。正巧遇上白析皓少年得志,得永定河一水名妓青睐,美人在怀,不好做些见死不救煞风景的事,便下手替他除了钢针,倒引来这汉子死心塌地的追寻。他被白析皓先行打发到启泰,闻得主人有意携家眷走水路,自然尽心尽力,置办了这艘游船,并亲自选了人掌舵。他此时正皱了眉,夹杂在那观望的众人当中,听得白析皓这声呵斥,忙排开众人,上前去打了千,恭敬回道:“主人,此番停船,本为取水,这村子名为苕村,小人早些年曾来过几次,民风淳朴好客,却不曾想今日遇上这个事。”


白析皓远远扫了岸上一眼,只见一堆人吵吵闹闹,也不知在做什么,只是其间夹杂的哭喊哀嚎太过凄厉,听得人大皱眉头。他脸色不悦,道:“岸上怎么回事?”


“哦,没什么大事,村子里在行傩礼驱邪,大伙正瞧着热闹呢。”


白析皓皱眉不语,心道只是傩礼,何必如此尖叫哭喊?


他心情不豫,邬智雄自然是看得出来,转念一想,白析皓从楼上船舱疾奔而下,可见不是吵到他,八成是吵到上面那位娇客了。他忙道:“可是惊扰了夫人?我命他们取了水速速开船便是。”


这声“夫人”说得白析皓心情大好,想起船舱内的人,也不计较他将船停在这等乱七八糟的地方,当下和缓了脸色,吩咐了句:“快点。”便匆匆转身离去。


白析皓一进船舱,萧墨存忙迎了过来,见他脸色比适才白了几分,白析皓有些心疼,忙抚慰道:“没事,岸上百姓在行傩礼,吵了点。”


萧墨存道:“只是傩礼?”他勉强一笑,道:“我,我听着哭喊得有些凄惨……”


白析皓笑了笑,握住他的手,正待轻描淡写说几句带过去,却听得那声哀嚎骤然又响起,这次凄厉无比,叫的分明是:“我的儿啊——”


萧墨存脸色一变,道:“我,我要去看看。”


白析皓正要劝阻,却见他眼神幽深,瞧着自己,炙热而苦痛,带着祈求道:“析皓,我要看看。”


白析皓无法拒绝,只得将他身上的白狐皮大裘连帽戴上,在下颌处系好带子,轻声道:“我们无需下船,在窗口瞧瞧便是。”他携起萧墨存的手,行至卧房之侧,却见一道木刻雕花的门,再一推,却是一间小小耳室,当地放着一张罗汉床,其上三五个极大的窗户,门扉紧闭。若打开来,却是一个极好的观景台。白析皓微微一笑,引着萧墨存在罗汉床上坐了,将他半拥入怀中,推开一扇窗,笑道:“当初就是看中它这建了这观景台才买的船,不曾想这时候却派上用场。”


萧墨存没有搭话,他在窗户打开的一瞬间,便已被岸边发生的事情所全神吸引。他们视线居高,登时将岸上情形瞧得一清二楚。几百号村民围拢一起,人群中央搭了一个小高台,底下置上柴火等物,一个小小的男孩蜷缩其间,脸色灰白,伏在那一动不动。底下四名壮年男子,上身着黑衣,下穿深红色裙裳,脸上带着一色熊状面具,上面点了四点金色眼睛。这四人由一人领头,或歌或舞,状若癫狂。萧墨存一望便知,此等傩礼《周礼》有载,实为驱鬼镇邪之用,那四名男子又称方相氏,杀牲施术,已毕春气。只是不知为何,四周并无见到牛羊牲口,只有那小高台上一名男孩。


“烧了疫鬼,以保安康。”领头的巫师高声唱道,底下几百号人一起喊“烧了疫鬼,以保安康!”声音震耳如雷,轰隆不绝。却在此间隙,一个凄厉的女声不和谐地响起:


“我的儿啊——”


那哀嚎声痛彻心扉,正是适才令人心烦的呼叫。此时望去,却见到底下一个被人押着,披头散发的妇人所发。众人丝毫不理会,巫师按规矩接过火炬,投向那小高台下垒好的柴火堆,登时火光冲天,火中小孩的脸飘摇不定,却大睁双目,似乎惊惧到忘了如何是好。萧墨存越瞧越心惊胆战,禁不住浑身发颤,手脚冰凉,那最恐怖深沉的梦魇仿佛再度袭来,那夜火血连天,妇人哀嚎丧父失子,孩童痛哭丧父失母,与眼前那不相识的女人哀嚎之声,仿佛合二为一。他脑子里杂乱无比,只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响:有人要被活活烧死了,有那鲜活的生命要再度在自己眼前消失了,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,什么也做不了……


恍惚之间,有人一掌拍向自己灵台,顿时脑子清明不少,他见到白析皓忧心焦灼的脸孔,一叠连声地问:“墨存,墨存你怎么了?墨存,墨存你醒醒。”


萧墨存惶惶然,绝望地道:“救不了了,人死了,救不了了。”


“你要那人活吗?”白析皓咬牙喝问。


“救不了了,救不了了”萧墨存犹自摇头道。


“你要他活,我便让他活!”白析皓猛地一把拥住他,用力抱紧,在他耳边道:“你要让这人活吗?”


萧墨存懵懂地点点头,又摇头,颤抖得不成话。


“看好了!”白析皓握紧他的肩膀,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,低哑着声道:“你能救得了这个人,只因你有我!”


萧墨存尚未回过神来,眼前人影一花,白析皓已然自窗口跃出,犹如白鹤展翅,行云流水一般飞掠而去。他足尖在船舷上轻轻一点,瞬间又飞跃数丈之高,姿势妙曼潇洒,配上白衣白发,俊秀不凡的面孔,当真如神仙临世,令人目眩神迷。那一干愚夫愚妇,乡野陋人何尝见过这等天人之姿,一时间均傻了眼,待到回过神来,白析皓已然不顾一切,跃入火堆之中,手碰到那孩子后领。


就在此时,底下轰然一声,那小高台却是底下支柱被烧断,轰隆一声倒塌,四面的火舌顿时卷了过来,顷刻间将白析皓并那孩子吞噬进去。周遭围观之人均倒抽一口冷气,谁也不曾注意到,才刚白衣人跃出的窗口内,一声惊呼传了出来。在此千钧一发之即,岸上一人飞跃过来,一声暴喝:“主人,抓住了!”却是船老大邬智雄。他长年练的外家功夫,一手金刚索虎虎生威。值此危急关头,邬智雄当机立断,解了船头绳索,浸入河水,一抖一挥,只见一条浸满水的绳索呼呼生风,笔直地飞入火堆,再一拉,一个衣裳被烧了半幅的白衣人抓了绳索飞跃而出,他的臂膀上,正稳稳地抱着那个孩子。


白析皓此番火中救人,迅雷不及掩耳,在众人尚未回味过来之时,他已然跃出火堆。除了身上长衫被烧了半幅,脸染黑烟,有些许狼狈外,他整个人瞧着玉树临风,风采卓然,只淡淡扫了全场一眼,那本欲上前诘问的巫师便哑了声。他将手中那孩子放下,把脉查看,由解开他的衣襟,对着心肺敲打一番,随即对那欢喜到流泪不止的母亲道:“你家孩儿,肺部先天不足,可是常夜半咳嗽,近来甚至咳血?”


那母亲呆愣了下,噗通一声下跪哭号道:“神仙啊,救救他吧,村里人都说他是疫鬼缠身,又说今年地里庄稼欠收均是我儿带来的灾祸,可他才八岁,他什么也不懂,什么孽也没做啊……”


白析皓沉着脸道:“不是疫病,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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